在我如今居家的阳台上,有不少花草,大多是好养易活的。
那是因为,心底里总是有些阴影。
记得小时候,在自家屋顶上养过一次月季花。因为当时看到邻居大叔在后门的庭院里莳花弄草,让当时清贫的日子变得无比的美丽,便也生出一番小心思,就找来一棵月季的枝干,插在破面盆做成的花盆中,一天看好几回,天天浇水,日日期盼。可能是因为年纪小,没有经验,也可能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将花枝插活,过不久就见可怜的月季在自己的关爱中辞世,由此也开始了解生命的脆弱、自我努力的无奈。那时候大概还未上小学吧。
也为此事恳求过父母,让他们帮助自己去讨些花草来,好好地种在自己的屋顶(过去住的是一种旧式的楼房,人们要不将花落地种在院子里,要不就是种在花盆放在窗口,窗子是老式的,类似于老虎窗之类的),让每日里开窗之际也有最美的风景出现在眼前。可惜,父亲总是说,要等他差不多退休了,才会有这心思,当时不想、也没有心情去费这番闲心;而母亲则每日里忙着买菜、烧饭、做菜、洗衣、打扫……还有许多工作上的事情,似乎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了。于是我就只好自己做了这些。无奈小小的愿望终是不能变为现实,生活毕竟不是童话故事。况且那时候的日子,总是那样的灰暗、贫瘠、粗糙。不过即便如此,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依然弥足珍贵。
父亲快退休时,果然十分倾心于种花弄草,将乔迁后的居室阳台变成了小花圃,当然还常常舞文弄墨、更少不了看书、记日记——这是每天的功课,即使以往也不曾了断,不过文字却是十分的简洁,记的大多是天气、物候等方面,可能是被多年的运动训练出来了。母亲自然也经常帮着浇水、施肥。看着曾经美丽的憧憬一点点地呈现,我的心却再也不敢奢望这样的华丽了。生活让我懂得人生终究是华丽背后的苍凉。即使自己有了家,有了做女人的一番心情,童年的月季也难以再次萌芽,因为她错过了最适宜开放的花季。几经搬家,房子一点点地变大,阳台上的花儿却一直是平常得很。
当然,周围的风景还是一如既往地流逝。春有幽兰,夏有莲荷,秋有霜菊,冬有水仙。我的阳台上也几度春秋无限风情,即使是平常的花草,还是有她们别样、自在的质朴。比如蕙兰,虽不曾溺爱她,可她在每年的早春,总是以清香,以亭亭的风姿慰藉我们平淡而苍凉的心灵。又比如杜鹃,我并未给她更多的肥料,可是她居然在春天,甚至在秋天两度开放,那灿烂的粉底绣紫边的花瓣满满地从小小的花枝上溢出,让我怎么看都感动。还有仙人指倒挂金钟般的硕大的玫红花朵,在寒风料峭的冬春之际竟然保持一个月左右的绚烂,令阴冷潮湿的江南早春添了许多暖意。更有苏铁、蔷薇、吊兰、棕竹、天门冬、冬珊瑚、仙人掌、金银花……
其间,竹子是最为绰约的君子。他们俨然是有着建安风骨的魏晋风流。在大大的露天阳台上,他们有两盆。一盆已经很大,就跟现在的另外一盆差不多大的时候,父亲送我们入住此家,那是在大雪前的一个冬日。孩子更是对他情有独钟,在外祖父侍弄的这些花草之中,他唯独看上了竹子。
这些竹子长得真快啊,即使没有肥沃的泥土,没有过于细心的呵护,经过两年多的成长,换了几次盆,现在已经移入一个巨大的缸盆,盆沿须两人才能合抱。他们在清风明月的抚慰
中渐渐修长,个子都超过我们头顶了。另一盆刚到阳台时,高不盈尺,才过了半年却已有两尺左右了。近日回父母处,就将这小的一盆送还给他们,让他们的阳台上也因为竹子的存在而显得清朗、明净。
夏日里,竹子为我们送来清凉;冬季时,竹子演示他们的坚强;春阳下,竹子衬托繁华;秋风中,竹子洗尽一切铅华……记得中秋那夜,如水的月光中,竹影婆娑,与我一起站在高楼仰望天穹,我便不知今夕是何夕了;新年的第一声鞭炮,也是竹子为我们奏响,在满地的落寞中,竹子依然苍翠、淡泊……
可是,眼看着竹长得这么快,在欣喜的同时不免有了一些担忧——我的小小的花盆、高高离开地面的阳台,还会是他们安居的家园吗?
于是也就有了一点奢望——为我的竹子而产生的——要是有一所庭院,不需太大,让我的竹子能够在墙角安家就足矣
竹子啊,竹子……
竹子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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