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耕育田保粮仓
作者:景志刚
来源:《资源导刊》2018年第11期
“忆昔虞舜德动天,象为耕地鸟耘田。”从三皇五帝时的上古传说,到商周礼乐下的井田风韵,华夏农耕文明像一首悠长而厚重的古曲,萦萦然飘过五千年的历史长河。
粮食是民生之本,农业是立国之基,而土地则是农耕之根。无论是盛世明君,还是乱世枭雄,保护耕地、培育良田、发展农业、储粟囤粮,一直是历代统治者治国安邦的根本。 天下粮仓:治乱兴衰的密码
“五谷者,万民之命,国之重宝。”中华自古以农立国,粮食不仅是民生的第一需要,也是经济的重要支柱、财税的主要来源和军事的基本保障。粮食供给充足与否,关乎社会稳定和国家的长治久安。盛世华夏的强大与富庶,离不开丰盈的粮仓;而民变四起乃至王朝末路,也多与天灾人祸造成的饥荒有关。
古代先贤很早就认识到粮食安全的重要性。从“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命”“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的朴素真理,到“洪范八政,食为政首”“国家大本,食足为先”的微言大义,再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亡粟,弗能守也”的至理名言,粮食安全无疑是定国安民的头等大事。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西汉时汉武帝徙民实边,三国时曹操屯田许下,明代设立卫所“守屯合一”,清代大规模屯垦新疆,无一不是把保障粮食安全作为治国理政的重中之重。
在儒家典籍《礼记·王制》中,最早提出了“耕三馀一”的粮食安全策略,强调为了保证国泰民安,朝廷和民间每年的粮食储备,至少应相当于半年的粮食消费总量。“国家无九年之蓄,日不足;无六年之蓄,日急;无三年之蓄,日国非其国也。”九年之蓄、六年之蓄实非易事,但足夠的粮食储备维系国家安全,事关江山社稷,由古至今,概莫能外。 良田沃土:国运民生的红线
如果说粮食养活了中国人,那么耕地便是中国的生命线。回顾千年历史,经济规模的调整、人口数量的变化与耕地面积的增减、粮食产量的多少密切相关。在漫长的封建社会,尽管历朝历代疆域有增有减,但长城以内的农耕区保持大体稳定,只要农业生产技术没有显著提升,耕地所能养活的人口便基本是一个恒定的常数。6000万左右人口曾经成为清之前大多数时期华夏大地承载的峰值,一旦突破极限,耕地不堪重负,自有战争、动乱乃至改朝换代的历史规律来调节,直到恢复新的人地平衡。
与农耕技术、人口数量和治乱周期相适应,历代人均耕地数量呈现起伏的曲线。两汉时人均耕地13.8亩上下,而唐玄宗天宝年间和宋真宗天禧年间已达27亩。明代中叶农田开发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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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从洪武十四年(1381年)到万历三十年(1602年),人均耕地由6.13亩骤增到20.64亩。自康乾盛世起,人口开始突破1亿,随即以每隔25至45年递增1倍的速度增长,旧有规律被打破,人均耕地断崖式下降。与雍正十二年(1734年)人均32.54亩相比,乾隆十八年(1753年)6.89亩,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3.56亩,到光绪十二年(1887年)时仅2.41亩。
有限的耕地,无尽的需求,以至于历代均把保护耕地作为重要的施政策略。周文王讨伐崇地时颁下法令:“毋坏屋,毋填井,毋伐树木,毋动六畜,有不如令者,死无赦。”春秋时齐相管仲提出:“为人君而不能谨守其山林、菹泽、草莱,不可以立为天下王”,并将“桑麻植于野,五谷宜其地”列为君主五大要务之一。《唐律疏议·杂律》规定“诸部内有旱、涝、霜、雹、虫、蝗为害之处,主司应言不言,及妄言者,杖七十……诸弃毁官私器物及毁伐树木、庄稼者,准盗论。”这里既有官府的责任,又有民众的义务,均以刑律相约束,施法之严可见一斑。
休耕轮作:地力常新的奥秘
对于粮食生产而言,其产量不仅取决于耕地数量,也取决于质量,特别是土壤的肥沃程度,即所谓的“地力”。与保护耕地数量不减少相比,保持地力不枯竭同样重要。在悠久的中华农耕历史上,勤劳智慧的劳动人民“顺天时,量地利”,尊重大自然的规律,实行用养结合,使地力得到周期性的恢复,保持“其力常新壮”的状态,确保了耕作的可持续性。
轮荒休耕,以养地力。从刀耕火种的原始部落开始,人们便开始在耕作地和撂荒地之间有计划地定期轮换。“田,一岁日菑,二岁日新田,三岁日畲。”三个不同的称谓,反映了商周时期从耕地撂荒、恢复地力到重新垦耕的三个阶段。西周时按照休耕的时间,将耕地分为“不易之地”“一易之地”“再易之地”,以确定井田的规模。这里所谓的“一易之地”“再易之地”,便分别指耕作一年休耕一年、耕作一年休耕两年的耕地。休耕期越长,表明耕地的质量越低,地力恢复的时间越久。
轮作复种,边用边养。战国后期,商鞅“废井田,开阡陌”,重农抑商、奖励耕织,提倡开垦荒地,空闲土地越来越少,轮荒休耕已不现实,轮作复种应运而生。轮作,即在同一片土地上,按一定顺序轮换种植不同作物,均衡利用营养,改良土壤结构。“种莳之事,各有攸叙。能知时宜,不违先后之序,则相继以生成,相资以利用,种无虚日,收无虚月。一岁所资,绵绵相继。”历代实践中,探索出豆谷轮作、粮肥轮作、稻麦轮作、稻菜轮作等多种模式,体现了耕地用养平衡,成为精耕细作的典范。 土化之法:五谷丰登的技术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休耕轮作可以恢复地力,却难以提升地力。自商周起,古人开始认识“土化之法”,通过施肥改良土壤,提升地力,弥补了垦殖荒地耗时费力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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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官制中,地官司徒之下设有草人一职,负责“掌土化之法”,依据土壤的特性和颜色,撒上不同的动物骨灰以改善地力。其中:赤色而坚硬的土地用牛骨灰,浅红而不坚硬的土地用羊骨灰,土质肥沃的土地用麇骨灰,干涸的泽地用鹿骨灰,盐碱地用獾骨灰,沙土地用狐骨灰,黑色而坚硬的黏土用猪骨灰,坚硬成块的土地用麻子饼,轻脆缺乏韧性的土地用狗骨灰。 “掩地表亩,刺草殖谷,多粪肥田,是农夫众庶之事”。古代称肥料为粪,称施肥为粪田。最早被用于施肥的是腐烂杂草,《诗经·周颂》中就有“荼蓼朽止,黍稷茂止”的描述。两汉之后,溷肥(人粪)、厩肥(牲畜粪)、蚕矢(蚕粪)、碎骨等肥料种类大大增加。元代王祯在《农书》中,首次将肥料分为苗粪、草粪、火粪、泥粪四大类;而清代杨双山所著《知本提纲》,则依据肥料来源和形成方式,分为人粪、牲畜粪、草粪、火粪、泥粪、骨蛤灰粪、苗粪、渣粪、黑豆粪、皮毛粪十大类。
“土壤气脉,其类不一,肥沃硗垧,美恶不同,治之各有宜也。”不同的气候、土壤和作物,需要不同的肥料,施用不同的方法。古人从劳动中,总结出所谓的施肥“三宜”——时宜、土宜和物宜,讲究因土施肥,对症下药。比如:秧田,宜用麻枯和火粪,不可用大粪,忌生粪浇灌;种苎麻,宜用驴马生粪,可生热御寒;种百合和韭,宜用马粪为佳;种山药,忌人粪尿,宜牛粪、麻枯等。
穿越五千年的农耕历史,在工业化,信息化的当今时代,耕地的保护与合理利用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新中国成立伊始,全国人口5.4亿,耕地14.68亿亩,人均2.7亩;而到了2016年,全国人口13.8亿,耕地20.24亿亩,人均只剩下1.46亩。人多地少的严峻形势,如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威胁着亿万中国人的饭碗。“耕地是我国最为宝贵的资源。我国人多地少的基本国情,决定了我们必须把关系十几亿人吃饭大事的耕地保护好,绝不能有闪失。”总书记的教诲言犹在耳,面对坚守耕地“红线”的历史使命,土地管理者重任在肩。
只有读懂农耕文明,才能真正理解中华历史;只有尝遍五谷杂粮,才能真心爱惜这片土地。“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让我们轻轻放缓工业时代的车轮,为大地留下绿色,给文明留下传承,于后世留下空间,对历史不留遗憾!(作者单位:河南省国土资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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