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求天命与情性(2),皆非愚臣之所能及也。臣谨案(3)《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4)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遣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惊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5)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亡(6)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强勉而已矣。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知(7)益明;强勉行道(8),则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还至(9)而有效者也。《诗》曰“夙夜匪解”(10),《书》曰“茂哉茂哉(11)!”皆强勉之谓也。
注释:
(1)董仲舒,生于汉文帝元年(公元前179年),卒于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西汉广川人,今河北景县广川镇大董故庄村即董子故里人。其少治《公羊春秋》,就学于胡毋生,汉景帝元年(公元前158年)立为博士。汉武帝元光元年(公元前135年)应举贤良策,擢江都(今扬州)相。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因江都易王刘非的原因罢为中大夫,“掌议论”,居于长安。其间,于家中著《灾异之记》,为主父偃诬告诋毁朝政而下狱,武帝下诏赦免其罪。不久,复为江都相。丞相公孙弘治《公羊春秋》不如董仲舒,屡次三番设计陷害。胶西王恣意放纵,多次无故斩杀朝廷高级官员,公孙弘欲借胶西王之手杀董仲舒,推荐董仲舒任胶西王相。胶西王知董仲舒德性高尚而未加害。不久董仲舒推病辞职居家。从此,他无意仕途,不问家业,专事著述。朝廷每有大事派大臣到其家中征求意见。据史书记载,其子孙皆以学致高官。董仲舒在我国思想史上有着重大影响,其学说尤为历代封建统治者所推重。不少地方为他建祠设祭。清以前,除景州及广川所建董子祠外,董仲舒曾任江都王相的扬州董子祠最为显赫。据《扬州文化概况》载:“统治阶级曾在北柳巷设董子祠,先为正谊书院,明正德年间改正谊祠,祀汉丞相董仲舒。到清代,圣祖康熙赐‘正义明道’匾额,遂改为董子祠。中供董仲舒像,朱袍象笏、冕旒严然。并将
附近的一条街定为贤良街,一条巷定为正谊巷,另一条巷定为大儒坊(今南柳巷)。过去的盐运司衙门,本为董子故宅,相传旧有井,曰:‘董井’。明清两朝,盐运使都曾在此建亭筑轩,景仰前贤。除此之外,江都县还有正谊乡”。《举贤良对策》节选自《汉书·董仲舒传》,题目为译注者所加。全文共21节,1—8节为第一次对策的全文,9—14节为第二次对策的全文,15—21节为第三次对策的全文。董仲舒一生著述颇丰,其成名立身之作为《举贤良对策》,代表性著作为《春秋繁露》,其著作《汉书·艺文志》有录。事迹详见《史记·董仲舒传》、《汉书·董仲舒传》。今人衡水魏文华、景州刘月峰有董仲舒研究专著,亦可参见译注者著《景州笔谭》。
(2)情性,情况和本质。
(3)案,同按,审查、研求。
(4)相与,相互之间的关系,相关联的所在。
(5)伤败,国家出现天灾人祸或动乱挫折。
(6)亡,通“无”。
(7)行道,遵循“天命”治理国家。
(8)知,同智。
(9)还,音旋,迅速。至,极、最。还至,很快恢复到原来国家大治的局面。
(10)《诗》,即《诗经》。“夙夜匪解”,朝夕不懈。《大雅·烝民》中的诗句:“夙夜匪
解,以事一人。”大意是,日夜工作不松懈,为了周王一个人。夙,早。解,懈怠,音懈。
(11)《书》,即《尚书》。“茂哉茂哉!”引自《尚书·咎繇谟》。茂,奋勉,努力。
译文:
陛下您用圣德之音,下达英明的诏书,(听取人们的意见,)希望明晰“天命”之奥妙、国家之情势、治国所应遵循之规律。这些都不是我这样愚钝的臣子所能回答得了的。微臣我认真研究《春秋》所记载的、以前历代所发生的事情,观察、分析天命和人事之间的关系,感到十分畏惧。每当国家将要出现有悖天命的弊政,上天总是先把自然灾害降临到世间,以警告那些违反治国之道的君主,如果他们不懂得这是上天的惩诫而看不到自己的过错,上天又会出现怪异天象使他们感到惊惧,如果他们还不能认识这种变化的危险性,那国家的动乱和危难就真的来到了。由此可以看出上天是以仁爱之心对待君主并希望他们检点自己的行为、制止国家可能出现的乱子。除了那些真正的无道君主,上天都要扶持他们并且用各种办法保护他们,使他们顺利地治理自己的国家,(而要想得到上天的保佑,)君主就要奋勉自持,恪守正确的治国之道。用这种态度去研究学问,就会使自己见多识广、洞悉事物的内在规律;用这种态度去治理国家,就会使自己德声远播、收到事半功倍的功效:这些都是能够使国家迅速恢复大治的、行之有效的办法。《诗经》说,“从早到晚,不敢懈怠。”《虞书》说,“努力啊努力啊!”这些都是劝戒(人们)自强不息的话语。
道者,所繇适(1)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故聖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王者未作乐之时,乃用先王之乐宜于世者,而以深入教化于民。教化之情不得,雅颂(2)之乐不成,故王者功成作乐,乐其德也。乐者,所以变民风,化民俗也;其变民也易,其化人也著(3)。故声发于和(4)而本于情,接于肌肤,臧(5)于骨髓。故王道虽微缺,而筦絃(6)之声未衰也。夫虞氏(7)之不为政久矣,然而乐颂遗风犹有存者,
是以孔子在齐而闻《韶》也(8)。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然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在者非其人,而所繇(9)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10)也。夫周道衰于幽厉(11),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至于宣王(12),思昔先王之德,兴滞补弊,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诗人美之而作,上天佑之,为生贤佐,后世称颂,至今不绝。此夙夜不解行善之所致也。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也(13)。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誖(14)谬失其统也。
注释:
(1)繇,音由,从。适,往。
(2)雅,正,是“言王政之所由兴废的”作品,政事有大、小,故有大雅、小雅之分。颂,颂美王的“盛德”。
(3)著,明。
(4)和,古乐器名,《尔雅·释乐》:“大笙为之巢,小者为之和”。原注:“和,小笙名,有十三根簧管。《仪礼·乡射礼》:‘三笙一和而成声。’郑玄注:‘三人吹笙,一人吹和。’”
(5)臧,通藏,深入的意思。
(6)筦絃,通管弦、乐器。
(7)虞氏,即有虞氏,传说中的远古部落,舜为其部落领袖。
(8)《韶》,虞舜乐名。
(9)繇,遵循。
(10)仆灭,衰败。
(11)幽,周幽王。厉,周厉王。
(12)宣王,周宣王。
(13)语出《论语·卫灵公篇第十五》。颜师古注:“言明智之人则能行道。内无其实,非道所化。”
(14)誖,悖的异体字。
译文:
所谓“道”,就是(君主)应当遵循的治理国家的基本规律,仁义礼乐都是“道”得以实现的工具。那些道德高尚的君主去世以后,其子孙在几百年的时间里长久安宁地治理着国家,这些都是运用礼乐教育感化百姓的结果。君主未制作自己的音乐之前,总是选择前代帝王音乐中那些适于当代的作品,对百姓进行深刻入里的教育感化。如果这种教育感化起不到入情入理的结果,不能象“雅颂之乐”那样歌颂君主的盛德,那么君主(就要)在成就大业之后亲自制作音乐,这是他们在用音乐歌颂自己的盛德啊。所谓音乐,是用来改变民风民俗的。用音乐去改变民风民俗是简易可行的,效果也是非常显著的。虽然乐曲的声音是从各种乐器中演奏出来的,但它却来源于感情,接触到肌肤,深藏在骨髓(,使思想起到刻骨铭心地变化)。所以在有的时候,治理国家的路子虽然有些偏差,但宣传君主盛德的管弦之音却没有衰败(,道理就在这里)。舜为政治国的年代已经离我们很遥远了,但
制作音乐歌颂君主盛德的做法却一直继承下来,所以(很多年后,)孔子在齐国还能听到歌颂君主盛德的《韶》乐。世上所有的君主,没有哪一个不希望国祚安定悠长、永不衰败,但(实际上,)政乱国危(以致国家败亡)的很多,(原因就是)执掌国家权力的已不是原来的君主,而他所遵循的又不是正确的治国之道,所以才使国政日益混乱(国家走向败亡)。周朝政治的衰败是从幽、厉二王开始的,这个时期不是治理国家的正确路子不存在了,是幽、厉二王不按正确的路子治理国家。到了周宣王(即位)之时,他思念并发扬先王勤政爱民的传统,将废止不用的好办法恢复起来,停止那些有悖治国之道的弊政,使文王、武王的功业得以发扬,周朝出现了灿然复兴的局面,(于是,)诗人赞美他而作诗,上天佑护他,为他生出贤良的辅佐,后世之人也(怀着虔诚的心情)颂扬他,(他的赞美之词)至今不绝于世。这是他日夜操劳,勤于政事,推行正确的治国之道的结果。孔子说“明智的人可以弘扬圣人之道,而圣人之道却很难将那些冥顽不化的人转变过来。”所以,国家的治乱兴亡在于君主自己,除非天命降临,这种情况不会改变。(由此可见,国家败亡的原因是)君主所推行的政治有悖于圣王的治国之道,使朝廷失去了纲纪(所造成的)啊。
臣闻天之所大奉(1)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2)也。天下之人同心归之,若归父母,故天瑞应诚而至。《书》曰“白鱼入于王舟,有火復于王屋,流为乌(3)”,此盖受命之符也。周公曰“復哉復哉(4)”,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5)”,皆积善累德之效也。及至后世,淫佚衰微,不能统理群生,诸侯背畔(6),残贼良民以争壤土,废德教而任刑罚。刑罚不中,则生邪气,邪气积于下,怨恶畜于上。上下不和,则阴阳缪盭(7)而妖孽生矣。此灾异所缘而起也。
注释:
(1)奉,帮助。
(2)符,凭证,符命。符命,古时以所谓“祥瑞”的征兆附会成君主得天命的凭证。这种凭证称之为符命。《魏书·临淮王潭传》:“汉高不因瓜瓞(音蝶)之绪,光武又无世及之德,皆所受符命,不由父祖。”
(3)颜师古注:“《今文尚书·泰誓》之辞也。言伐纣之时有此瑞也。復,归也”。白鱼进入武王的坐船,火光回归武王的宫室,后又化为火乌,这些都是武王伐纣之前的祥瑞。乌,古代神话相传,太阳中之三足乌,用为太阳的代称。《史记·周本纪第四》载:“九年,武王上祭于毕。东观兵,至于孟津。……武王渡河,中流,白鱼跃于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复于下,至于王屋,流为乌,其色赤,其声魄云。是时,诸侯不期而会盟津者八百诸侯。”原注:马融曰:“王屋,王所居屋。流,行也。魄然,安定意也。”郑玄曰:“武王卒父大业,故乌瑞臻。赤者,周之正色也。”
(4)语出《尚书》。颜师古注:“周公视火乌之瑞,乃曰‘復哉復哉!’復,报也,言周有盛德,故天报以此瑞也。亦见《今文泰誓》也。”
(5)语出《论语·里仁篇第四》。意为有道德者从不孤立,总会有帮助他的人。
(6)畔,通叛。
(7)缪,音鸠,颜师古注,“缪,绞也。”盭,古戾字,乖张、暴戾,引申为违反。缪戾,相互背离的东西纠缠在一起。
译文:
微臣听说,每当上天要提供大的帮助,使那些(道德高尚的人)成为君主,必然有人
力做不到、而又自然而然地出现的现象发生,这就是天命降临的征兆。(一旦有这种现象出现,)天下之人就会心甘情愿地归属于他,就象属于自己的父母,在这种情况下,象征天命的“祥瑞”就会应运而至。《今文尚书》说“白鱼跃入武王的御船,火光亮于武王的宫室,(那火光)飞到天空化作太阳乌”,这些都是(武王)受命(伐纣)的征兆。周公说“善报啊善报啊”,孔子说“修德之人不会孤立,必有众人相助”,这些都是积善累德的结果。到了周朝的后世,君主骄奢淫逸,朝政日益衰败,(君主)失去了统治管理天下的能力,诸侯背叛,残害百姓,瓜分、争夺国土,废弃道德教育而推行暴政、专肆刑罚。(由于他们)不能正确地使用刑罚,使邪恶之气产生;邪秽之气积蓄于下,怨恶之气聚集于上,上下不和,阴阳两种性质错谬相反的东西绞织在一起,灾异就出现了。这就是灾异之所以产生的原因啊。
臣闻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质也,情者人之欲也。或夭或寿,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粹美(1),有治乱之所生,故不齐也。孔子曰“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屮(也),屮上之风必偃(2)。”故尧舜行德则民仁寿,桀纣行暴则民鄙夭。夫上之化下,下之从上,犹泥之在钧(3),唯甄者(4)之所为;犹金之在镕(5),唯冶者之所铸。“绥之斯俫(6),动之斯和”,此之谓也。
注释:
(1)颜师古注:“陶以喻造瓦,冶以喻铸金也。言天之生人有似于此也。粹,纯也。”
(2)语出《论语·颜渊篇第十二》。颜师古注:“言人之从化,若草遇风则偃仆也。”偃仆,草被风一吹低头弯腰的样子。屮,草的古体字。此节全文:“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大意是,季康子向孔子请教如何治理国家。他问道:“如果用
杀掉坏人的办法来亲近好人,怎么样”孔子说:“您治理国家还用得着杀人吗您好好儿地治理国家,老百姓就会自然而然地跟着好起来。上等人的作风好比风,百姓的作风好比草,风向那边吹,草向那边倒。”
(3)钧,古代制陶器用的转轮。
(4)甄者,制作瓦器的人。
(5)镕,颜师古注:“鎔为铸器之模范也。”
(6)语出《论语·子张篇第十九》子贡对陈子禽语。颜师古注:“绥,安也。言治国家者,安之则兢来,动之则和悦耳。”斯,此。徕,同来。此节全文:“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为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乎’”大意是,陈子禽对子贡说:“您太谦虚了,难道孔子比您还强吗”子贡道:“有身份的人可以一句话表现出他的智慧,也可以一句话表现出他的无知,所以说话不可不谨慎。他老人家是不可超越的,这就象借助梯子上天,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老人家如果得国而位列诸侯,得采邑而为卿大夫,那就如人们所说的,让百姓立足于社会,百姓就会立足于社会;引导百姓前进,百姓就会前进;安抚百姓,百姓就会自远方来投奔;动员百姓,百姓就会同心协力。他老人家生得光荣,死得可惜。又怎么能赶得上他呢”
译文:
微臣听说,所谓命,就是上天的命令;所谓性,就是人生来就有的本质;所谓情,就
是人生的欲望。有的人短命夭亡,有的人健康长寿;有的人道德高尚,有的人性情鄙下,都是陶冶所至。(人们所受的教育和生活经历)不都是纯洁和美好的,有的生于王道盛世,有的生于祸乱之年,(因为环境和条件的差异,他们的本质和欲望)必然有所不同。孔子说“上等人的作风就象和畅之风,老百姓的作风就象平平之草,风向哪边吹,草向哪边倒。”所以尧舜行德政百姓就懂得礼仪而健康长寿,桀纣行暴政百姓就道德鄙下而短命夭亡。君主用教育感化的办法治理天下,百姓就会听命于君主,这就象陶泥附着在制陶的轮子上,依制陶者的意志而成为不同的陶器;就象金属熔化在模子里,依冶炼者的意志而铸造成不同的金器。(子贡对陈子禽说)“教育感化百姓,百姓就会竟相归附;组织动员百姓,百姓就会齐心协力。”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啊。
臣谨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1),得之于正(2),正次王,王次春(3)。春者,天之所为也;正者,王之所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道之端云尔。然则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天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是故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养长为事;阴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天使阳出布施于上而主岁功,使阴入伏于下而时出佐阳;阳不得阴之助,亦不能独成岁。终阳以成岁为名(4),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从事,故任德教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犹阴之不可任以成岁也。为政而任刑,不顺于天,故先王莫之肯为也。今废先王德教之官,而独任执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与(5)!孔子曰“不教而诛为之虐。(6)”虐政用于下,而欲德教之被四海,故难成也。
注释:
(1)端,头绪。
(2)正,颜师古注:“谓正月也。”
(3)“正次王,王次春”:颜师古注:“解《春秋》书,‘春王正月’之一句也。”《春秋公羊传·隐公元年》:“元年。春王正月。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岁之始也。王者孰谓谓文王也。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大意是,鲁隐公元年,春季,周历正月。元年是什么意思是国君开始的一年。春是什么意思是一年的开始。王指谁指周文王。为什么先说王而后说正月呢因是周王朝历法的正月。为什么说王正月呢为了表示大一统。
(4)“终阳以成岁之名”,苏林注“卒以阳名岁,尚德不尚刑也。”颜师古注:“谓年首称春也。即上文所云‘王次春’者是也。”名,古代的一个哲学范畴,与实相对。
(5)与,同欤。
(6)语出《论语·尧曰篇第二十》,孔子之言。此节全文:“子张曰:‘何为四恶’子曰:‘不教而杀为之虐;不戒视成为之暴;慢令致期为之贼;犹之于人也,出纳之吝为之有司。’”大意是,子张问道:“什么是四恶”孔子说:“不加以教育就杀戮就是虐,不加以申斥就要成绩就是暴;开始懈怠突然又规定期限就是贼;同是给人以财物,出手吝啬,就是小家子气。”有司,这里指古代官职卑微的小官吏。官职小,没有多少钱,所以出手才不大方。
译文:
微臣谨慎地探求《春秋》中的文字,(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上天赐予的正确治国之道的开端是正月。先有代表天命的君主才确定历法,有了春天君主才开始代表上天意志统治天下。所谓春,是上天安排的;所谓正,是君主安排的。它的含义是,(君主)上秉承天命的安排,下在治理国家的过程中端正自己的行为,“正月”是(君主实施)正确的治国之道的发端,如此而已。但(应当注意的是)君主要有所作为,应当祈求上天的允准。天道运
行的诸多因素中最主要的是阴阳两个方面。阳代表的是德,阴代表的是刑;刑主宰杀罚而德主宰生成。所以阳常居于夏季,以萌发和生育天下万物为己任;阴常居于冬季,积蓄、存在于空虚不用之地。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上天崇尚德教而不重用刑罚。上天使阳(将有利于大自然运行的各种条件)布施于大地之上而成就一年的农事收获,使阴潜藏隐伏于下而不断地发挥作用对阳提供必要的帮助;阳得不到阴的帮助,就不能单独地构成一个完整的年份。(由此可见,)阳是以成就年岁(的运行和功能)而存在的,这是上天的意志啊。君主(应当)秉承上天的意志治理国家,所以要崇尚德教而不专任刑罚。不能专门使用刑罚治理天下,就象阴不能单独实现年岁的运行一样。治理国家专用刑罚,违背天意,所以过去的圣明君主没有一个愿意这样做。现在,废除先王设置的专司德教的官员,仅仅使用执掌刑罚的官吏统治百姓,这同“任刑”的本意又有什么不一样!孔子说“不实施教育感化就动诛杀之刑就是虐政。”虐政行于天下,而企盼美好的道德教育在四海之内普及开来,这是很难做到的。
臣谨案《春秋》谓一元之意(1),一者万物之所从始也,元者辞之所谓大也(2)。谓一为元者,视(3)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贵者始。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4)正,而亡有邪气奸(5)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五谷孰而屮木茂,天地之间被润泽而大丰美,四海之内闻盛德而皆徕臣(6),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7)矣。
注释:
(1)“谓一为元”:隐公即位,《春秋》不说一年而说元年。颜师古注:“释公始即位何不称一年而言元年也。”
(2)颜师古注:“《易》称‘元者善之长也’,故曰辞之所谓大也。”
(3)视,通指。
(4)壹,统一。壹于,统一于。
(5)奸,颜师古注:“奸,犯也,音干。”干,侵入、参与。
(6)徕臣,来臣服。
(7)终,结束、完成,引申为实现。
译文:
微臣认真探求《春秋》中所说的一、元的含意,所谓一,是万物起始的开端;所谓元,是在《易》辞中表示善的本意最具长远意义的一个。之所以将一称为元,(是为了使人们看到,上天赐予的正确的治国之道,)是从万物发端的本原开始,(并且在实施的过程中)使君主的错误行为回到正确道路上来。《春秋》深刻洞悉并张扬这一上承天意的理论,同时强调这种“正本”之举首先从高贵的人们开始。所以治理天下、统帅万民的君主,要按正确的治国之道规范自己的思想、从而规范朝廷的大政方针,通过规范朝廷的大政方针而规范百官的执政行为,通过规范百官的执政行为而规范百姓的道德标准,通过规范百姓的道德标准而使天下民风淳朴、政治清平。天下民风淳朴、政治清平,各种政治势力就没有胆量不统一于朝廷的掌握之中,并且不会有不正之气作秽其间。这样以来,阴阳协调风雨及时,社会和谐人畜兴旺,五谷丰登草木繁茂,天地之间因雨露滋润而物产丰富、山河壮美,四海之内因仰慕君王盛德而远朝近服、争相来臣,那些象征福祉之物,能够出现的祥瑞之兆,
没有一个不来到(陛下面前)。这样,推行上天赐予的正确的治国之道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1)”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2),又有能致之资(3),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4)矣。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5),不以教化隄(6)防之,不能止也。是故教化立而奸邪皆止者,其隄防完也;教化废而奸邪并出,刑罚不能胜者,其隄防坏也。古之王者明于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大(7)学以教于国,设庠序(8)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9),节(10)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
注释:
(1)语出《论语·子罕篇第九》,孔子之言。古代传说,凤鸟至,“河”出图,皆王者的祥瑞。孔子自叹有王者之德而无王者之位,故无祥瑞相应。
(2)颜师古注:“操,执持也。”
(3)资,资质,引申为地位、声望。
(4)谊,《说文·言部》:“谊,人所谊也。”段玉裁注:“谊,义,古今字,周时作谊,汉时作义,皆今之仁义字也。”谊主,仁义之主。
(5)走,水流之势。
(6)隄,同堤。
(7)大,通太。
(8)颜师古注:“庠序,教学之处也,所以养老而行礼焉。《礼学记》曰‘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也。”党,古代地方组织,500家为党。术,古代行政区,12500家为术。
(9)颜师古注:“渐为浸润之,摩为砥砺之也。”渐,诱导。摩,勉励。谊,即义。
(10)节,规范。
译文:
孔子说:“凤凰不来,黄河不出现图画,我就算完了吧!”(这是孔子)悲哀地感到,(象自己这样道德高尚的人,)应当(感动上天)出现祥瑞之兆,但由于出身卑贱而没有应验。如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于能够使祥瑞之兆出现的高位,执掌使祥瑞之兆出现的权势,又有祥瑞之兆出现的声望,德行高尚而恩泽深厚,睿智高明而心地美好,体恤百姓而礼贤下士,可以称得上仁义之君了。但天地没有因之感动、美物祥瑞没有一个到来,为什么呢都是因为政教风化的制度没有确立、百姓的思想行为不端正。百姓都是崇尚私利的,这如同水总要向下流一样,不用政教风化的堤防阻止它,百姓的这种本性是不可能改变的。政教风化制度确立之后,那些作奸犯科之事、邪恶污秽之气不存在了,原因就是百姓思想上的堤防牢固啊;政教风化制度废除,那些作奸犯科之事、邪恶污秽之气竟相出现,虽有刑罚而防不胜防,原因就是百姓思想上的堤防垮掉了。古代的君主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南面称王成功地治理天下,(他们)没有一个不将教育感化百姓作为治国安民的大事来对待。在都城设立太学,实施国家教育,在县城设立学校,实施地方教育。用“仁”来教养人民,用“义”来感化人民,用“礼”来节制人民,所以他们的刑罚很轻却没有犯禁令的,(这是)
教化施行而习俗美好啊。
圣主之继乱世也,埽除其迹而悉去之(1),復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2),行五、六百岁尚未败也。至周之末世。大为亡道,以失天下。秦继其后,独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学,不得挟书,弃捐礼谊而恶闻之,其心欲尽灭先王之道,而颛为自姿苟简之治(3),故立为天子十四岁而国破亡矣。自古以来,未尝有以乱济(4)乱,大败天下之民如秦者也。其遗毒余烈,至今未灭,使习俗薄恶,人民嚣顽,抵冒殊扞(5),孰(6)烂如此之甚者也。孔子曰:“腐朽之木不可彫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7)。”今汉继秦之后,如朽木粪墙矣,虽欲善治之,亡可奈何。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8),如以汤止沸,抱薪救火,愈甚亡益也。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当更张而不更张,虽有良工不能善调也;当更化而不更化,虽有大贤不能善治也。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古人有言曰:“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9)。”今临政而愿治七十余岁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则可善治,善治则灾害日去,福禄日来。诗云:“宜民宜人,受禄于天(10)。”为政而宜于民者,因当受禄于天。夫仁谊礼知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当脩饬(11)也;五者脩饬,故受天之祐(12),而享鬼神之灵,德施于方外,延及群生也。
注释:
(1)埽,同扫。颜师古注:“去亦除也”。
(2)颜师古注:“循,顺也,顺而行之。”
(3)苏林曰:“苟为简易之治也。”颜师古注:“此说非也。苟谓苟于权力也,简谓简于仁义也。简易《乾坤》之德,岂秦所行乎颛与专同。”
(4)颜师古注:“济,益也。”
(5)《春秋左传·僖公二十四年》载:“耳不听五声之和为聋,目不别五色之章为昧,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嚣。”大意是,耳朵不能听到五声的唱和就是聋,眼睛不能辨别五色的花纹就是昏昧,心里不能效法德义的准则就是冥顽,嘴里不说忠信的言语就是奸诈。颜师古注:“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嚣。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抵,触也。冒,犯也。殊,绝也。扞,距也。”冒,音如,又音莫。嚣,音银。扞为捍之异体字。
(6)孰,谁,哪个。
(7)颜师古注:“《论语》载孔子之言也。圬,镘也,所以泥饰墙也。言内质败坏不(能)修治也。”彫,雕的异体字。圬,音乌,泥水工人。杜预:“圬人,涂者。”圬镘,涂墙用的工具。此节全文:“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殊’”大意是,宰予白天睡觉。孔子说:“腐烂的木头不能雕刻,粪土一样的墙头不能粉刷。对于宰予,我说什么好呢”
(8)诈,欺骗,假装。
(9)颜师古注:“言当自期求之。”
(10)颜师古注:“《大雅·假乐》之诗也。”宜,合适,适宜。此节全文:“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大意是,周王今人爱又敬,品德高尚心光明。能任贤臣能安民,接受福禄从天庭。上帝下令多保佑,多赐福禄国兴盛。
(11)脩,同修,学习、研究。饬,谨慎,引申为遵循、不违犯。
(12)祐,保祐,旧指天、神等帮助。
译文:
(在周代,)圣明的君主继承乱世建立大统,将原来那些有悖上天之道的旧政策、旧体制全部废止、摒弃,重新确立政教制度并在全国推行开来。确立政教制度,形成美好的社会风俗,后世子孙按照这条路走下去,过五、六百年也没有出现败亡之兆。到了周王朝的末年,(统治者)完全背离了这条正确的治国之道,以致失去了天下。秦继周之后立国,不但不改变、纠正(周代末年错误的治国之策),反而变本加厉地推行那些东西,实行苛重的刑罚,严厉禁止文化学术的传播和发展,个人不得容有和携带书籍,不讲为人的礼仪、作人的道义,并且不愿听到人们谈论这些事情。其目的就是要将先王正确的治国之道全部抛弃、毁灭。而且随心所欲地滥用权力、违背正确的治国之道,所以(秦皇)立为天子十四年国家就败亡了。自古以来,没有象秦那样,在前代乱政的基础上继续实行乱政,搞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种遗毒和坏风气至今依然存在,使得世风淡薄、人情险恶,百姓不讲忠信之言、不修仁义之德,相互仇视、违禁犯科、社会动荡,又有那一个朝代将国家搞得这样混乱不堪啊!孔子说:“腐烂的木头不能雕刻,粪土一样的墙头无法装饰。”如今汉在秦之后立国,国家的现状就象烂木头、粪墙头,(陛下)虽然有治理好的愿望,却没达到目的的办法。朝廷的法令一下达,违法犯罪的案件反而出现了;陛下的诏令一颁布,弄虚作假的现象反而发生了。这就像用热汤为沸水降温,抱柴去救烈火,只能使沸水更加沸腾、烈火更加旺盛而没有一点益处。微臣有一个比喻,琴瑟之间不协调(就不能奏出好的音乐),严重的必须重新调试才能演奏;政策因脱离实际而不能推行,严重的必须认真纠正才可使国家得到治理。琴瑟应当重新调试而不去调试,纵然有技艺高超的乐工也不能演奏出美妙的音乐;政策应当变更而不去变更,任你是多么贤明的君主也不能将国家治理好。所以说,汉得天下以来,(陛下)时刻想着将国家治理好而至今没有达到目的,失误就在于应当变更过去那些不合时宜的政策而没有变更啊。古人有这样一句话:“站在水边感叹鱼儿肥美可食,
不如回去结网前来捕捞。”现在大汉朝建立大统希望将国家治理好已经七十多年了,(与其在旧制度的基础上惨淡经营、维持现状)不如重新制定新的政策取代过时的旧政策;有了这种变革,国家就可以得到治理,国家治理好了,自然灾害就会一天一天减少,福禄祯祥就会一天一天增多。《诗经》说“能任贤臣能安民,接受福禄在天庭。”执政兴国使得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君主本来就应当接受上天赐予的福禄。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君主应当学习研究并要认真遵守;按照五常之道去处理政事、规范君主自己的行为,就能得到上天的帮助,而且享有鬼神那样的灵感,(这样,您的)德政之举(就能)惠及遥远的边外之地,天下苍生都能得到(您的恩泽滋润)。
(二)
臣闻尧受命,以天下为忧,而未以位为乐也,故诛逐乱臣,务求贤圣,是以得舜、禹、稷、卨、咎繇(1)。众圣辅德,贤能佐职,教化大行,天下和洽,万民皆安仁乐谊,各得其宜,动作应礼,从容中道。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2),此之谓也。尧在位七十载,乃逊于位以禅虞舜。尧崩,天下不归尧子丹朱而归舜。舜知不可辟(3),乃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因尧之辅佐,继其统业,是以垂拱(4)无为而天下治。孔子曰“《韶》尽美矣,又尽善(矣)(5)”,此之谓也。至于殷纣,逆天暴(6)物,杀戮贤知,残贼百姓。伯夷、太公(7)皆当世贤者,隐处而不为臣。守职之人皆奔走逃亡,入于河海(8)。天下秏(9)乱,万民不安,故天下去殷而从周。文王顺天理物,师用贤圣,是以闳夭、大颠、散宜生(10)等亦聚于朝廷。爱施兆民,天下归之,故太公起海滨而即三公也(11)。当此之时,纣尚在上,尊卑昏乱,百姓散亡,故文王悼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12)而不暇食也。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万事,见素王之文焉(13)。繇(14)此观之,帝王之条贯(15)同,然而劳逸异者,所遇之时异也。孔子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16),此之谓也。
注释:
(1)据《汉书》称,汉武帝“览其对而异焉”,对董仲舒的对策十分赞赏。于是“复策之。”本节始为董仲舒第二次对策的全文。《史记·五帝本记第一》载:“帝尧者,放勋。”注一,“尧,谥也。放勋,名。帝喾之子,姓伊祁氏。”徐广云:“号陶唐。”《帝王记》载:“尧都平阳,于《诗》为唐国。”《宗国都城记》载:“唐国,帝尧之裔子所封。”注二,“尧以甲申岁生,甲辰即帝位,甲午微舜,甲寅舜代行天子事,辛巳崩,年百一十八,在位九十八年。”舜,传说中父系氏族社会后期部落联盟领袖,姚姓,有虞氏,名重华。相传因四岳推荐,尧令他摄政。尧去世后继位。禹,传说中古代部落联盟领袖,姒姓,原为夏后氏部落联盟领袖,奉舜命治理洪水有功,被舜选为继承人,舜死后担任部落联盟领袖。稷,《礼记·祭法》载:“是故历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农,能殖百谷,夏之衰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后人尊之为百谷之神,古代主管农事的官员也称为稷。卨,音屑,商代始祖的名字,亦作“契”。咎繇,即皋陶氏,传说中东夷族的首领,偃姓,舜任命他执掌刑法,被禹选为继承人,因死得早未能继位。
(2)颜师古注:“《论语》载孔子之言也。言如有受王命者,必三十年,仁政乃成。”语出《论语·子路篇第十三》。古称三十年为一世。
(3)辟,同避。
(4)垂拱,古代形容太平无事,可无为而治。
(5)颜师古注:“《论语》载孔子之言。《韶》舜乐也。孔子嘉舜之德,故听其乐,而云尽善尽美矣。”语出《论语·八佾第三》。此节全文:“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大意是,孔子谈到《韶》时说,“美极了,而且好极了。”谈到《武》时说,“美极了,却还不够好。”
(6)暴,徒手搏击。
(7)伯夷,商末孤竹君长子,墨胎氏。其弟叔齐被定为继承人。父死,叔齐让位,伯夷拒绝,后二人奔周。太公,周代吕尚,世人尊之为太公。
(8)颜师古注:“谓若鼓方叔、播鼗武、少师阳之属也。”鼗,音桃,小鼓,即拨郎鼓。若,选择。若鼓,选择鼓。何晏注:“播,摇也”。播鼗,摇小鼓。少师,春秋时辅佐太子的官员。
(9)秏,颜师古注:“秏,不明也”,音毛。又与耗通,消耗。
(10)颜师古注:“皆文王贤臣。”闳夭、太颠、散宜生,同为西周初大臣,共同辅佐周文王。文王被纣囚禁,他们将有莘氏之女、骊戎的文马等献给纣王,使文王获释。
(11)颜师古注:“滨,涯也。即,就也。”《水经注·卷五》载:“司马迁云:吕望东海上人也,老而无遇,以钓于周文王。又云:吕望行年五十,卖食棘津;七十,则屠牛朝歌;行年九十,身为帝师。皇甫士安云:欲隐东海之滨,闻文王善养老,故入钓于周。”吕望即太公。
(12)昃,音仄,日西斜。
(13)颜师古注:“见,显示也。”素,空,无爵位。特指孔子。《论衡·超奇》载:“孔子之《春秋》,素王之业也。”“素王之文”,无王之位,有王之德,是为素王。文,迹。
(14)繇,与由同。
(15)条贯,条理,系统。
(16)颜师古注:“亦《论语》载孔子之言也。《武》,周武王乐也。以其用兵伐纣,故有慙德,未尽善也。
译文:
微臣听说尧受命作了部落联盟的领袖之后,深为天下局势而忧虑,并没有把取得这个位子看成快乐的事,所以他诛杀、驱逐乱国之臣,千方百计寻求贤圣之人(来辅佐自己),因此得到了舜、禹、稷、契、皋陶这些贤臣。圣明之臣辅佐(尧)实施德政,贤能之士帮助(尧)管理大事,教育感化百姓的政策得到了广泛地实施,天下祥和稳定,百姓都崇尚仁德、信守道义,每个人都各得其所、安于所居,举止合乎礼仪规范,行为符合为人之德。孔子说“如果有王者兴起,必须三十年才能使仁政大行”,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尧在位七十年,禅位于舜。尧死后,天下没有归于尧的儿子丹朱而是归于舜。舜知道自己不能推辞,于是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任用尧时的圣贤之臣来辅佐自己,继承尧的治国之策,无为而治,天下太平。孔子说“《韶》尽美啊,又尽善啊”,赞美的就是这段历史。到了殷纣之时,背逆天道侵夺财物,杀戮贤臣智士,残害荼毒生灵。伯夷、吕尚都是当代圣贤之人,隐匿而居不为殷纣之臣。那些在朝为官的人也奔走逃亡,藏身于河海之滨。天下混乱,百姓不安,臣民背离殷纣而归属于周。周文王上承天命下理万民,象对待师长一样尊重贤圣之人,所以,闳夭、大颠、散宜生也都汇聚于周廷。(文王的)仁爱之心施于百姓,天下归心于文王,以致吕尚千里奔周即三公之位。当时,殷纣尚在天子之位,朝廷无序尊卑混乱,百姓逃亡流离失所,文王深为这种局面所痛心,决心采取措施改变它,每天忙碌到太阳西斜还来不及吃饭。孔子作《春秋》,首先指出历代君主的行为得失并记载了因此而发生的事件,这些都在孔子的著述中得到充分地展示。由此看来,帝王治理国家的规范是一样的,之所以劳逸不同,是他们所处的时代不一样。孔子说“赞美武王的音乐《武》十分美了,
但还不够十分的善啊”,这就是对武王的功德和不足的正确评价啊。
臣闻制度文采玄黄(1)之饰,所以明尊卑,异贵贱,而劝(2)有德也。故《春秋》受命,所先制者,改正朔(3),易服色(4),所以应天也。然则宫室旌旗之制,有法而然者也。故孔子曰:“奢则不逊,俭则固。(5)”俭非圣人之中(6)制也。臣闻良玉不瑑(7),资质润美,不待刻瑑,此亡异于达巷党人(8)不学而自知也。然则常玉不瑑,不成文章(9);君子不学,不成其德。
注释:
(1)文采,亦作文彩,错杂华丽的色彩。玄,黑色。黄,黄色。玄黄,《易·坤·文言》载:“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
(2)劝,提倡。
(3)正朔,一年之始为正,一月之始为朔。我国古代夏历以孟春之月即今冬至后二月为正,天明为朔。殷历以季冬之月即今冬至后一月为正,鸡鸣时为朔。周历以仲冬之月即今包括冬至的月份为正,夜半为朔。汉武帝制定太初历,又按夏历确定正朔起始时间。
(4)服色,各个朝代确定的战时所乘车马和祭牲的颜色。战时车马的颜色,夏为黑色,商为白色,周为赤色。祭牲的颜色,夏为黑色,商为白色,周为赤色。郑玄注:“服色,车马也。”孙希旦集解:“服,如服牛乘马之服,为戎事所乘。若夏乘骊,殷乘翰,周乘骡是也。色,谓祭牲所用之牲色。若夏玄牡,殷白牡,……”
(5)颜师古注:“《论语》载孔子之言。逊,顺也。固,陋也。”语出《论语·述而篇第
七》,此节全文:“子曰:‘奢则不逊,俭则固。与其不逊也,宁固。’”大意是,孔子说:“奢侈豪华就不合乎常情,过分节省就简陋,与其不合乎常情,还不如简陋。”
(6)中制,合理、适中的制度。
(7)瑑,音篆,雕刻成文。
(8)达巷党人,颜师古注:“人,项橐也。”旧说项橐七岁为孔子师,言其早慧,但他的成就远不如孔子,可见不学自知原是靠不住的。言人必须学习。
(9)文章,文彩。
译文:
微臣听说国家规定车马服饰的各种各样的色彩,黑色或黄色的装饰,是用来表明尊卑,区别贵贱,倡导德政,教育感化百姓的。所以《春秋》(记载历代)受天命而君临天下的君主即位之后,首先就要做的事情是,重新确定历法,改变前代作战车马和祭牲的颜色,这都是为了顺应上天的意志。既然如此,那么宫廷、旌旗如何设计装饰,都是要按照一定的规制去做的。所以孔子说:“奢侈了便不够谦逊,节俭了就显得简陋。”(看来)俭不是圣人适中的制度啊。微臣听说品质优良的玉石不用雕琢,(原因是它的)资质光润精美,不经过雕琢(就能显示其高贵华美的价值),这无异于达巷党人不经过学习就能知道世间的学问一样。但是,一般的玉石不经过雕琢,不能焕发出夺目的光彩,有善良品质的人不研究学问,不能成就高尚的道德。
臣闻圣王之治天下也,少则习之学,长则材诸位(1),爵禄以养其德,刑罚以威其恶,
故民晓于礼谊而耻犯其上。武王行大谊,平残贼,周公作礼乐以文(2)之,至于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余年(3),此亦教化之渐而仁谊之流(4),非独伤肌肤之效也。至秦则不然。师申商(5)之法,行韩非(6)之说,憎帝王之道,以贪狼(7)为俗,非有文德以教训于(天)下也。诛名而不察实,为善者不必免,而犯恶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饰虚辞而不顾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饰诈,趣利无耻;又好用憯酷之吏(8),赋敛亡度,竭民财力,百姓散亡,不得从耕织之业,群盗并起。是以刑者甚众,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故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9),此之谓也。
注释:
(1)服虔注:“在位当知材知日有益于政也。”应劭(音少)注:“随材之优劣而授之位也。”颜师古注:“应说近之。谓授之位以试其材也。”“材诸位”,量材而授之以位。诸,之于。
(2)文,古礼乐制度。
(3)成,周成王。康,周康王。西周初年周公建立了周王朝的典章制度,成、康二王认真推行,“明德慎刑”,缓和阶级矛盾,出现了“天下安宁,刑错四十不用”的局面,史称成康之治。《史记·周本纪第四》载:“康王即位,徧(遍)告诸侯,宣告以文武之业以申之,作《康诰》。故成王之际,天下安宁,刑错四十余年不用。”
(4)据裴駰集解:“渐,亦引进通导之意也。”流,流传,传布。
(5)申商,颜师古注:“申,申不害也。商,商鞅也。”申不害(约公元前385—前337),战国时法家,郑国人。商鞅(约公元前390—前338),战国时法家、政治家,卫
国人,公孙氏,名鞅,亦称卫鞅。
(6)韩非(约公元前280—前233),战国末期哲学家、法家,韩国人,荀卿的学生。
(7)狼,颜师古注:“狼性皆贪,故谓贪为贪狼也。”
(8)憯,同惨。颜师古注:“憯,痛也”。
(9)颜师古注:“《论语》载孔子之言也。言以政法教导之,以刑戮整齐之,则人苟免而已,无耻愧也。”语出《论语·为政篇第二》,此节全文:“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大意是,孔子说:“用政令、法令来诱导,用刑罚来整顿,老百姓只会暂时免于罪过,且没有羞耻之心。如果用道德来诱导,用礼教来整顿,老百姓不但有羞耻之心,而且人心归附。”
译文:
微臣听说圣明的君主治理天下,(臣民的子弟)年少之时就让他们学习知识增长本领,成年之后就根据他们的才学授予适当的职位,官爵俸禄帮助他们养成良好的道德品质,刑法律令使他们作恶的私欲不敢膨胀,所以百姓明晓礼节大义而把犯上作乱看作十分可耻的事。武王从治国安民的大义出发,荡平反叛朝廷的残余势力,周公制作礼乐宣传、颂扬武王的德政之举,到了成康盛世,(因为没有违禁犯科之人,)监狱空虚四十多年,这也是教育感化逐渐养成、仁爱大义灌输熏陶(的结果),并不是单单(依靠刑罚)伤之肌肤所能奏效的。而秦国却不是这样。(秦王)效法申不害、商鞅的治国之法,推行韩非的法家学说,憎恨帝王应当遵循的治国之道,使贪婪、狠毒成为为人处世的风气,不用文明道德教育感化百姓。罗织罪名、滥施刑罚而不去核察事实,遵纪守法的人不能幸免,违法犯罪的人不
一定受到惩处。所以,朝廷百官都不顾事实用假话来粉饰太平,表面上有尊敬陛下的礼节,内心包藏背叛朝廷的祸心,以虚假掩盖奸诈,捞取好处不顾廉耻;任用凶暴残酷的官吏,横征暴敛无度,民力枯竭,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没有办法从事耕种纺织之业,结伙为盗者层出不穷。在这种情况下,朝廷更加毫无节制地滥用刑罚,因此而死亡的人无法计算;尽管如此,为奸作秽之事仍不能止息,(这是不好的)社会风气、习惯势力造成的啊。所以孔子说“用政令、法令来诱导他们,用刑罚杀戮来整顿他们,老百姓能暂时避免犯罪,但不会有羞耻愧疚之心”,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啊。
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内莫不率(1)服,广览兼听,极群下之知(2),尽天下之美,至德昭然,施于方外。夜郎、康居(3),殊方万里,说德归谊,此太平之致也。然而功不加于(4)百姓者,殆(5)王心未加焉。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6)矣;行其所知,则光大(7)矣。高明光大,不在于它,在乎加之意而已(8)。”愿陛下因用所闻,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9)何异哉!
注释:
(1)率,遵循,顺服。
(2)知,同智。
(3)夜郎,古国名,战国至汉时位于我国今贵州西部、北部。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于其地置牂牁郡,治所在今贵阳附近。康居,在汉为西域,在今巴尔喀什湖和咸海之间。
(4)加于,施于。
(5)殆,大概。
(6)高明,高尚明达。
(7)光大,昭明盛大。
(8)颜师古注:“曾子之书也。曾子,曾参。”
(9)三王,唐尧、虞舜、夏禹。
译文:
今陛下统一天下,四海之内没有一个不听命顺从,(您)全面了解情况广泛听取意见,集中臣下智慧,具有天下贤圣之人的所有美德,您高尚的人格魅力昭然于天下,您的恩惠施于大汉疆域以外。夜郎、康居(这些古老的民族),处于万里之遥的远方,(他们也)称颂(您的)盛德臣服于(您的)大义,这真是太平盛世的至高境界啊。但是,这些盛世功业并没有在百姓那里产生多少影响力的原因,大概是陛下的心还没有真正同百姓相通吧。曾子说:“认真对待听到的意见、看到的事实,(自己的道德、品质)就能高尚明达;按照智慧所及决定行动,(自己的形象、事业)就会昭明盛大。(使自己的道德、品质)高尚明达、(自己的形象、事业)昭明盛大,决定因素不是别的,而在于自己是否真心实意这样做。”请陛下认真对待您所看到事实、听到的意见,依据这些事实和意见,真心实意地制定政策并且坚持推行下去,那同尧、舜、禹三代圣王又有什么不同呢!
陛下亲耕藉田(1)以为农先,夙寤(2)晨兴,忧劳万民,思惟往古,而务以求贤,此亦尧舜之用心也,然而未云获者,士素不厉也(3)。夫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
文采也。故养士之大者,莫大(乎)太学(4);太学者,贤士之所关(5)也,教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国之众,对亡应书者(6),是王道往往而绝也。臣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7)以尽其材,则英俊宜(8)可得矣。今之郡守、县令,民之师帅(9),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今吏即亡教训于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10),贫穷孤弱,冤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是以阴阳错缪,氛气充塞,群生寡遂(11),黎民未济(12),皆长吏不明,使至于此也。
注释:
(1)藉田,同籍田。古时帝王于春耕生产之前亲耕农田以奉祀宗庙,亦有劝耕之意。《说文解字》:“藉,祭藉也。”籍,祭祀时垫在地上的东西。
(2)夙,早。寤,早醒。
(3)颜师古注:“厉为劝免之也。一曰砥砺其行也。”
(4)太学,古国家学校名。传说,虞设庠,夏设序,殷设瞽宗,周设辟雍,即古太学。汉武帝元朔五年置太学。
(5)颜师古注:“关,由也。”由来。
(6)颜师古注:“书谓举贤良文学之诏书也。”
(7)考,考核、考察。问,询问。
(8)宜,应当。
(9)帅与率通。师帅,即师表。
(10)颜师古注:“言小吏有为奸欺者,守令不举,乃反与之交易求利也。”
(11)遂,顺利、通达。
(12)济,救助。
译文:
陛下每当春耕之前,亲自耕种农田、祭祀祖先、劝民农桑,从早忙到晚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心忧百姓日夜操劳,希望(再现)往古盛世之治,为此而千方百计地寻求贤才,这也是尧舜那样的圣明君主才有的良苦用心啊。可您却说自己的辛劳并未得到应有的收获,根本的原因是朝廷所用之材没有经受磨练得到有效的教育。不去教育培养人才而又想用有本事的人才(治理国家),这就象玉石不经过雕琢又希望它有动人的色彩一样。培养人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兴办)太学;这里所说的太学,是培养人才的场所,是教育感化臣民的源头。如今,一郡一国人口众多,可有些郡国还没有应贤良诏书的人,这是上天赐予的正确的治国之道在那儿不能得到有效的贯彻执行。微臣企盼陛下兴办太学,选派知识渊博、道德高尚的教师,培养天下有识之士,经常考核,检查他们的学业,使他们的才能在学习中得到充分发挥,这样英俊之才就可以得到了。在任的郡守、县令,是百姓的师表和领守,他们是承接、执行陛下的旨意、传播圣王之道教育感化百姓的;如果师表和领守不是贤良之人,君主的盛德就不能得到宣传,陛下的恩泽就不会广为流布。现在,各级官吏既不对下履行教育训导的职责,又不按陛下的旨意处理政务,而是用暴虐之法对待百姓,同不法之人沆瀣一气谋取私利,(致使)贫穷孤弱之人,含冤受苦无有自救之力,严重违背了陛下的意愿。在这种情况下,阴阳错位颠倒,凶恶之气云集,苍生莘莘少有通达顺畅之人,黎
民涂炭皆无接受周济之利,出现今天这种局面,都是那些封疆大吏混噩失聪、处置不当造成的啊。
夫长吏(1)多出于郎中、中郎(2),吏二千石(3)子弟选郎吏,又以富訾(4),未必贤也。且古所谓功者,以任官称职为差(5),非谓积日累久也。故小材虽累日,不离于小官;贤材虽未久,不害(6)为辅佐,是以有司(7)竭力尽知,务治其业而以赴功。今则不然。(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是以廉耻贸(8)乱,贤不肖混殽(9),未得其真。臣愚以为使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择其吏民之贤者,岁贡各二人以给宿卫(10),且以观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所贡不肖者有罚。夫如是,诸侯、吏二千石皆尽心于求贤,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11)。徧(12)得天下之贤人,则三王之盛易为,而尧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为功,实试贤能为上,量材而授官,錄(13)德而定位,则廉耻殊路,贤不肖异处矣。陛下加惠,宽臣之罪(14),令勿牵制于文,使得切磋究之,臣敢不尽愚!
注释:
(1)长吏,朝廷重臣。
(2)郎中,三百石吏,战国时为近侍之称,秦置为官,隶属郎中令。中郎,六百石吏,秦置,汉沿用,担任宫中的宿卫,属郎中令。
(3)两千石,岁禄两千石的官员。
(4)颜师古注:“訾与资同。”
(5)颜师古注:“差,次也。”区别、等级。
(6)颜师古注:“害,犹妨也。”
(7)有司,古代设官分职,各司其职,故称官吏为有司。
(8)贸,同侔、齐等。
(9)殽,淆的异体字。
(10)宿卫,在宫中值宿,担任警卫。
(11)颜师古注:“授之以官,以使其材也。”
(12)徧同遍。
(13)颜师古注:“録为存视也。”
(14)此句是董仲舒的谦辞。
译文:
朝廷重臣来源于郎中、中郎这一级的官吏,郎吏从岁禄二千石的大臣的子弟中选拔,(这些人)虽然非常富有,但未必有真才实学。古时人们所说的考察官吏的功绩,是依据官吏在这个职位上所作出的成绩确定优劣,并不是看他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多长时间。所以本事不大的人虽说干得时间长,也不能得到提拔重用,道德品质好又有本事的人虽然为官时间不长,也不妨害他成为辅佐重臣。所以各级官吏尽心竭力地施展自己的本领和才智,千方百计地做好自己的工作以创建功勋。现在却不是这样,(各级官吏)凭借在职的时间取
得尊贵的位置,积累时日谋求显赫的高官,搞得廉耻不分,好坏混淆,很难弄清每个人的真实情况。微臣愚蠢地认为,命令列侯、郡守、岁禄二千石的大臣都要在下级官吏和士民当中选拔道德高尚、有本事的人,每年推荐二人到朝廷担任宿卫之职,并且以此来观察各级官吏识人任人的能力;他所推荐的人德才兼备就奖赏他,他所推荐的人是不肖之徒就惩罚他。如果这样,诸侯、岁禄二千石的大臣都认真负责地访求贤才,那天下有本事的人就会汇集于陛下的掌握,就可以授予他们官职而发挥他们的才能了。天下的贤良之士(为陛下所用),那么三王盛世就会很容易地到来,成就尧舜之名也就指日可待了。不凭借为官时间的长短确定功绩,将考察中发现的实际才能作为主要依据,根据本领授予爵位,观察品德人格赐予官职,这样一来,廉耻就能区分得清清楚楚,德才兼备之人同不肖之徒就有了不同的任用。陛下您格外赐恩,宽恕微臣的罪过,令我不要受文字的限制,以使我能够对您的策问进行深入细致地学习、领会,微臣怎敢不尽自己愚钝的忠心!
(三)
臣闻《论语》曰:“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乎(1)!”今陛下幸加惠,留听于承学之臣(2),复下明册,以切(3)其意,而究尽(4)圣德,非愚臣之所能具也。前所上对,条贯靡竟(5),统纪(6)不终,辞不别白(7),指(8)不分明,此臣浅陋之罪也。
注释:
(1)本节以下为董仲舒第三次对策的全文。颜师古注:“《论语》载孔子之言。卒,终也,言始终如一者,唯圣人能之。”
(2)颜师古注:“言转承师说而学之,盖谦辞也。”承学,继承老师学问。仲舒为《公羊春秋》大师胡毋子都的弟子。颜师古谓“师”,即指子都而言。
(3)切,接近。
(4)究,终极、彻底探求。尽,尽头。
(5)靡,没有。竟,本义为奏乐完毕,引申为完,尽。
(6)统纪,纲纪、准则。这里指统治天下的纲纪准则。
(7)别,分出。别白,辨别明白。
(8)指,主旨,观点。
译文:
微臣看到《论语》这样说:“有始有终,这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啊!”现在陛下特别赐恩于我,留心听取我们接受过传统学问臣子的意见,又一次下达英明的册文,希望(我的浅薄的议论)接近前代圣王治国之道的宏旨大义,叙述明白前代圣王德政之举的基本规范,(这样的本领)不是我这样愚钝的臣子所能具备的。以前两次上对,(对于前代圣王治国之道的阐述,)在系统性上没有穷尽其发生之本原,在纲纪准则上没有辩明其最终之归宿,语言叙述不清晰,观点表达不准确,这是微臣我学识浅薄、见闻不广的罪过啊。
册曰:“善言天者必有徵(1)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2)于今。”臣闻天者群物之祖也,故徧覆包函而无所殊(3),建日月风雨以合之,经阴阳寒暑以成之。故圣人法(4)天而立道,亦溥爱而亡私(5),布德施仁以厚之,设谊立礼以导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6)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繇此言之(7),天人之徵,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8)之天道,下质(9)诸人情,
参之于古,考之于今。故《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此亦言天之一端也(10)。古者修(11)教训之官,务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后,天下常亡一人之狱矣。今世废而不脩,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以此见古之不可不用也(12),故《春秋》变古(13)则讥之。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14)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15),情非度制(16)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脩此三者,而大本(17)举矣。人受命于天,固超然异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上下之谊,会聚相遇,则有耆老长幼之施(18);粲然有文以相接(19),驩然(20)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生五谷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21)牛乘马,圈豹栏虎,是其得天之灵(22),贵于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23)。”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谊;知仁谊,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24);安处善,然后乐循理(25);乐循理,然后谓之君子。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为君子(26)”,此之谓也。
注释:
(1)徵,颜师古注:“徵,证也。”
(2)验,证据、凭据。
(3)覆,覆盖。颜师古注:”函与含同。殊,异也。
(4)法,标准、规范。法天,取法于天。
(5)颜师古注:“溥,徧也,音普。”
(6)长,抚养。
(7)颜师古注:“繇读与由同。下皆类此。”
(8)揆,度量、估量。
(9)质,徇问,质正。
(10)端,究竟,真正。
(11)修,兴建、建造。
(12)颜师古注:“古谓古法也。”
(13)古,古圣王之法令制度,即上天赐予的治国之道。
(14)质,本体、禀性。朴,未经加工的原材料,本质、本性。
(15)情,人的私情、欲念。
(16)度,制度、法度。制,制止、控制。
(17)本,原指草木的根或茎干,引申为事物的根源或根基,事物的本质的、主要的部分。
(18)《礼记·曲礼上第一》载:“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传。八十、九十曰耄”。大意是,男子到十岁称为幼,开始就学。到二十岁称为弱,举行冠礼。到三十岁称为壮,成家娶妻。到四十岁称为强,在官府中从事具体工作。到五十岁称为艾,可以为大夫、作长官。到六十岁称为耆,只发号施令,指派别人。七十岁称为老,将家务移交给子孙。到八十、九十称为耄。颜师古注:“施,设也,陈设其序。”
(19)粲,颜师古注:“粲,明貌。”文,指礼乐。
(20)驩,欢的异体字。
(21)服,驯服。
(22)灵,神灵,威灵。
(23)颜师古注:“《孝经》载孔子之言也。性,生也。”见《孝经·圣治章第九》:“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大意是,孔子说:“天地万物之中,人是最尊贵的。而在人的品行中,最高尚的是行孝道。行孝道,最重要的是侍候孝敬父亲,而尊重孝敬父亲,最关键的是在祭祀祖先时以父祖配祀,这种以父祖配祀的祭礼,最早大约是从周公开始的吧。”
(24)颜师古注:“处于善道以为安。”
(25)颜师古注:“循,顺也。”理,条理、准则。
(26)语出《论语·尧曰篇第二十》孔子之言,此节全文:“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
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大意是,孔子说,“不知道命运,就不能成为上等人;不懂得礼仪,就不能立足于社会;不善于辨别人的言论,就不能认识人。”命,旧指吉凶祸福、生老病死之类的命运。古人认为,这些都是必然的、不可抗拒的。
译文:
册文说:“善于谈天命的必然有人间的佐证,善于讲往古盛世的一定有感于现实。”微臣听说天是万物的始祖,所以它覆盖包含林林总总的大千世界而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例外,设立日月风雨使之融洽和谐,经历阴阳寒暑使之自然长成。所以那些道德高尚的伟大人物遵循天命制定大政方针,(他们)也象上天那样博爱而无私,广布盛德施之仁爱使民风敦厚,申明大义建立礼仪使民情和畅。春是上天使万物萌生的,仁是君主使百姓相爱的,夏是上天使生物长成的,德是君主使百姓修身的;霜是上天兆示萧杀的,刑是君主惩罚不规的。由此观之,天人相互验证,是古今不变的真理。孔子作《春秋》,上研究、遵循天地之教,下考察、了解民情民风,借鉴往古之事,对照现实之情。因此,《春秋》所讥讽、批判的都是灾害兆示(的无道事件),《春秋》所深恶痛绝的都是怪异降临(的动荡年月)。真实地记载天子、诸侯的过失,兼顾叙述灾害怪异的变化,用这种办法证明人的所作所为,(无论)其多么完美、多么丑恶,都同天地交流感应,这也是《春秋》展示的上天的一个奥秘啊。过去朝廷专门设置负责教育培训百姓的官员,强调用美好的道德规范教育感化百姓,百姓受到教育,思想变化之后,经常出现一年到头没有刑狱案件的情况。如今朝廷废除了这类官员而没有重新设置,无人管理教育感化百姓的事情,致使百姓放弃履行大义的责任,而不顾死活地去谋取财物和私利,造成违法犯罪增多,每年发生的刑狱案件数以万计。由此可见,往古圣朝的一些做法不是不可效法的,所以《春秋》对于那些改变往古圣朝的做法的行为总是持批判的态度。上天的意愿和宏图大略称为天命,天命必须由道德高尚的伟大人物来践行;人的本质和禀性是人生之就有的,这种生之就有的东西非用教育感化的手段加以训导才能向好的方面发展;人的为己为私的本性以及由此产生的想法称为欲望,这种
欲望非用法令制度去约束不能受到节制。所以君主对上谨慎地秉承天的意志,以顺天命;对下申明大义教育百姓,使之养成良好的道德风尚;建立法令制度适应治理国家的需要,明确上下尊卑之序,防止人们私欲膨胀;这三个方面的事情做好了,国家的大政方针就确立起来了。人接受了上天命运的安排,所以不同于其他的生灵并超然于其他生灵之上,在家有父子兄弟之亲,外出有君臣上下之义,人们平日相聚或巧逢路遇,则有高寿及年长年幼的不同称谓和安排;心情舒畅时有音乐舞蹈抒发自己的情趣,欢快高兴时可以向他人施予恩惠使大家亲近友爱,这是人之所以尊贵的体现啊。地生五谷用作食物,种植桑麻制作衣裳,饲养各种各样的家禽家畜,驯服耕牛乘坐马匹,圈养烈豹栏驯猛虎,(这都是因为)人类得到上天赐予的精灵之气,(使)人类比其他动物尊贵啊。所以孔子说:“天地之间的生物,人是最尊贵的。”(人们)明白自己特有的这种天性,(才能)知道自己比其他动物尊贵;知道自己比其他动物尊贵,就会懂得人与人之间应当讲究仁爱和大义;知道仁爱和大义,就会懂得礼仪并自觉地约束自己的行为;懂得礼仪并自觉地约束自己的行为,就会心安理得地去做好事;心安理得地去做好事,就会自觉遵循上天规范的伦理道德,(做到这些)之后,就可以称为君子了。所以孔子说“不知命,不能成为君子”,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啊。
册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纣,寖微寖灭寖明寖昌之道,虚心以改(1)。”臣闻众少成多,积小致钜(2),故圣人莫不以晻致明(3),以微致显。是以尧发于诸侯(4),舜兴乎深山(5),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6)以致之矣。言出于己,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者著(7)。诗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8)。”故尧兢兢日行其道,而舜业业日致其孝(9),善积而名显,德章而身尊,此其寖明寖昌之道也。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10),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之销膏(11),而人不见也。非明乎情性察乎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12)名,而桀纣之可为悼惧者也。夫善恶之相从,如景乡之应形声也(13)。故桀纣暴谩(14),谗贼并进,贤知隐伏,恶日显,国日乱,晏然自以如日在天(15),终陵夷(16)而大坏。夫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渐至,故桀、纣虽亡道,然犹享国十余年,此其寖微寖灭之道也。
注释:
(1)颜师古注:“寖,古浸字。寖,渐也。”嘉,赞许。悼,悲伤、恐惧。此句为武帝册文之语。
(2)颜师古注:“钜,大也。”众,许多,多种。
(3)颜师古注:“晻与暗同。”
(4)颜师古注:“谓从唐侯升天子之位。”《史记》注:孔安国云:“尧年十六,以唐侯升为天子,在位七十载,时八十六”。
(5)孟康注:“舜耕于历山。”《史记·五帝本记第一》:“尧使舜入山林川泽,暴风雷雨,舜行不迷。”注十一:《索引》《尚书》云“‘纳于大麓。’《谷梁传》云‘林属于山曰麓’,是山足曰麓,故此以为入山林不迷。”舜耕于历山,尧令其入深山而考验之,后确立为尧的继承人,故言“舜兴乎深山”。《孟子》载:“舜生于诸冯(今晋南垣曲县诸冯山),迁于负夏(今垣曲县同善镇),耕于历山(今垣曲县历山),卒于鸣条(今晋南运城北郊)。”有将此历山混同于山东之历山,《封氏闻见记·卷八》云:“按郑玄云:‘历山在河东’,应劭云:‘在雷泽’,皇甫谧云‘在济阴’,今东齐地名历城,与舜耕历山其名相涉,故俗人混同其说。”
(6)渐,逐渐,循序而进。
(7)颜师古注:“能尽众小,则致高大;能慎至微,则著明也。”尽,全部。
(8)颜师古注:“《大雅·大明》之诗也。翼翼,恭肃貌。”此节全文为:“大(音太)任有身,生此文王。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
其大意是,太任怀孕降吉祥,生下这个周文王,就是这个周文王,小心谨慎很善良。明白怎样待上帝,招来幸福无限量。他的德行真不坏,各国归附民所望。
(9)颜师古注:“兢兢,戒慎也。业业,危惧也。”
(10)颜师古注:“长言身形之修短,自幼及壮也。”
(11)销,熔化金属。膏,油脂,亦指灯油。
(12)令,美。
(13)颜师古注:“乡读曰响。”景同影。
(14)颜师古注:“谩与慢同。”暴,凶恶。谩,傲慢。
(15)颜师古注:“晏然,自安意也。如日在天,言终不坠亡也。”
(16)陵夷,衰落。
译文:
册文说:“上感汉唐尧虞舜的美行,下惊惧夏桀商纣的暴政,(他们的历史轨迹昭示了)逐渐趋向渺小、逐渐趋向灭亡、逐渐趋向显著、逐渐趋向昌盛的法则,(我要汲取他们的经验教训)虚心改正。”微臣我听说积少可以成多,聚小可以变大,那些道德高尚的伟大人物没有一个不是从平平世人变得赫赫有名,从不为人知变得德行显著。所以说,尧位列诸侯而发达,舜处深山而兴盛,他们的威望不是一天形成的,而是在漫长的艰苦生活的实践中
获得的。话出于自己之口,不可能堵塞别人的耳朵不让人听到;行动产生于自己的身体,不可能掩盖起来不使人看到。言行,(是君主)治国安民的重要方面,道德高尚的人因其言行而感动天地。不舍弃小的东西就会有大的收获,谨慎地对待每一件细微的事情就会养成良好的道德情操。《诗经》说:“只有这个周文王,谨慎小心很善良。”尧严格要求自己谨慎地推行正确的治国之道,舜怀着敬畏的心情尽自己的孝顺之心,好事做得多了名声就大,高尚的道德为人所知自己就尊贵,这就是他们的事迹日趋显著、事业日趋昌盛的道理啊。将自己做的好事一件一件积累起来,就象身体每天都在长高一样使自己受益,别人是不会知道的;将自己做的坏事一件一件积累起来,(对自己的危害)就象烈火熔化油脂,其他人是看不见的。对于这些,如果不是了解人的品质性格、善于观察社会风气的人,又有谁能清楚呢这就是唐尧虞舜之所以得到好名声,夏桀商纣之所以为人所惊惧的原因。或善或恶的名声是与人们的行为相从的,如影随形,如响随声。所以桀纣凶残傲慢,善于进谗言和投机取巧的人得到晋升,道德高尚和有才学的人隐匿不为所用,罪恶祸患一天比一天严重,朝纲国政一天比一天混乱,而他们却得意自安、觉得永远不会败亡,结果(落得个)衰落崩溃的下场。那些暴虐无道没有仁爱之心的人,并不是在一天之内败亡的,而是长期发展演变的结果,所以桀纣虽无道,仍然统治国家十几年,这就是他们的形象逐渐趋向渺小、他们的国家逐渐趋向灭亡的道理啊。
册曰:“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1)”臣闻夫乐而不乱復而不厌者谓之道(2);道者万世亡弊,弊者道之失也(3)。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而不行(4),举其偏者以补其弊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捄(5)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故孔子曰:“亡为而治者,其舜乎(6)!”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余尽循尧道,何更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变道之实。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继之捄,当用此也(7)。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8)。”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于虞,而独不言所损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
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9),故不言其所损益也。繇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今汉继大乱之后,若宜少损周之文致(10),用夏之忠者。
注释:
(1)此句为武帝册文之语。颜师古注:“祖,始也。”教,政教。
(2)復同复。颜师古注:“復为反復行之也”。
(3)颜师古注:“言有弊非道,由失道故有弊。”
(4)颜师古注:“眊,不明也”。
(5)捄,古救字。
(6)孔子之言,出《论语·卫灵公篇第十五》,此节全文:“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大意是,孔子说,自己从容安静而使天下太平的大概只有舜吧他干了些什么呢庄严端坐面南称王罢了。
(7)颜师古注:“继谓所受先代之次也。救谓救其弊也。”上,崇尚。《说文解字今释》载:“尽心曰忠。”“敬,肃也。”“敬,严肃。”“文,错画也。”“文,交错刻画(以成花纹)。”《史记·周本纪第四》注四:“经纬天地曰文。”
(8)颜师古注:“《论语》载孔子之言。谓忠敬与文因循为教,立政垂则,不远此也。”语出《论语·为政篇第二》。
(9)颜师古注:“言政和平,不须救弊也。”
(10)颜师古注:“致,至也。”
译文:
册文说:“尧、舜、禹三代圣王所遵循的刑赏教化法则起始于不同的年代,然而都有所变更,可有人却说永远不能改变的正是这些治国之道,难道这种说法同实际情况是相互矛盾的吗”微臣听说乐而不至于过分、反复实行而不觉厌倦的规律和法则叫做道;这种规律和法则千秋万代也不会有什么弊端,如果有弊端的话,也是违背了这些规律和法则。先王的治国之道必然有被忽视而不为(后世)所遵循的某些方面,所以国家的大政方针有的时候不明确而难以得到推行,(有了这种情况,)用原来忽略不用的部分去纠正和补充不足的部分就可以了。三代圣王所遵循的刑赏教化制度起始于不同的年代,不是他们所遵循的刑赏教化制度相互悖离,是因为(他们往往从当时的需要出发)补救和校正那些有失偏颇的法令制度、更改和补充不到位的大政方针,(这是)他们遇到的具体情况不同而不得不采取的措施啊。孔子说:“无为而治的人,大概只有舜啊!”改变历法,更换车马、祭牲的服色,目的是顺从上天的意志;其余的都遵循尧的治国之道,哪里又有更改和变化呢!所以说,帝王有改变国家制度之名,而没有改变治理国家的规律和法则之实。然而,夏代崇尚“忠”,殷代崇尚“敬”,周代崇尚“文”,这是他们立国的历史背景不同,不得不采取一些不同的治国之策以挽救其弊,当时的国情决定了他们必须这样做。孔子说“殷代沿袭夏代的礼仪制度,所废除和所增加的可以知道;周代沿袭殷代的礼仪制度,所废除和所增加的可以知道;如果有继承周代(礼仪制度的),就是一百代也可以预测得出来。”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哪一代帝王,都要遵循三代圣王的治国之道。夏代沿袭虞舜时代的礼仪制度,而不说夏代在虞舜时代的基础上废除和增加了什么内容,是因为它们所遵循的治国之道、所崇尚的道德规范都是一样的。规律和法则的本原是上天,天是不会有变化的,规律和法则也不
会变化,所以大禹继承虞舜,虞舜继承唐尧,三代圣王依次传授遵循一样的治国之道,不存在下一代补救上一代弊政的事,因此不说他们在上一代礼仪制度的基础上废除和增加了什么。由此观之,继承升平之世立国应当遵循前代的治国之道,继承混乱之世立国必须变更前代的政治体制。如今汉是继(秦代)大乱之后(立国),在崇尚上,是否应当弱化周代发挥到极致的“文”,而沿用夏代所崇尚的“忠”。
陛下有明德嘉道,愍世俗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1),故举贤良方正(2)之士,论(议)考问,将欲兴仁谊之休德(3),明帝王之法治,建太平之道也。臣愚不肖,述所闻,诵所学,道师之言,廑(4)能勿失耳。若乃论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秏(5),此大臣辅佐之职,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及也。然而臣窃有怪(6)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以)大治,上下和睦,习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奸邪,民亡盗贼,囹圄空虚,德润草木,泽被四海,凤凰来集,麒麟来游,以古准(7)今,壹何不相逮之远也(8)!安所缪盭而陵夷若是意者(9)有所失于古之道与有所诡于天之理与(10)试迹(11)之(于)古,返之于天,党(12)可得见乎。
注释:
(1)明,光明磊落。嘉,美好。道,一定的人生观、世界观,思想体系。愍,哀怜、忧病。颜师古注:“靡,散也。薄,轻也。昭,明也。”
(2)方正,端平正直,也指人的品行正直不阿;为汉代选举科目之一,在清代科举制度中有孝廉方正之名。
(3)休,古时指吉庆、美善、福禄。颜师古注:“休,美也。”
(4)廑,颜师古注:“廑,与仅同。仅,少也。”
(5)颜师古注:“息,生也。秏,虚也。”指事物的生长与亏损、发展与衰落。
(6)怪,惊异,骇异。
(7)准,准则,标准。引申为衡量。
(8)壹,发语词,表示强调。逮,及、到。
(9)意同抑,抑或,或者。
(10)诡,欺骗,欺诈。与同欤。
(11)迹,考察。
(12)党,同傥,或者。
译文:
陛下有高尚的道德和美好的思想境界,为世俗的卑陋浅薄而忧心忡忡,为上天赐予的治国之道得不到贯彻而痛心不已,所以选拔贤良方正之士,策论大义考察学问,以企光大仁爱大义的人世美德,恢复古代圣王的法令制度,建立(旷古未闻的)太平盛世。微臣天生愚钝不具备高尚的道德,将自己知道的记下来,将自己学到的说出来,重复老师说过的话,把自己本来不大的学问全部奉献给陛下而惟恐有一点遗漏的地方。但议论朝廷施政行为的得失,研究国家发展兴亡的情势,是辅佐大臣的职责,三公九卿的任务,不是我董仲
舒所能做得到的。然而我私下里却感到有些不正常的地方。古时之天下也是今日之天下,今日之天下也是古时之天下,同样是一个天下,古时天下大治,上下和睦,风俗习惯美好,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官吏不去干违禁犯科的事,百姓没有作贼为盗的人,监狱空虚不用,美好的社会道德象雨露一样滋润着一草一木,朝廷的恩泽(象春风一样)广及五湖四海,凤凰前来集会,麒麟前来畅游,用古时的标准衡量今天,为什么如此不同且有这样大的差距呢!难道说朝廷的大政方针同国情悖缪不符而朝政日坏,以致出现了今天这种局面或者出现这种过失是因为违背了古时圣王的治国之道有逾越常理的地方假如对照今天的情况去考察古代圣王是怎样做的、再将考察结果与上天赐予的治国之道相比较,或者可以对上述问题有一个清楚的了解。
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1),傅其翼者两其足(2),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3),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嚣嚣(4)苦不足也。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5),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6)之哉!是故众其奴婢,多其牛羊,广其田宅,博其产业,畜其积委(7),务此而亡已,以迫蹵民(8),民日削月朘(9),寖以大穷。富者奢侈羡溢(10),贫者穷急愁苦;穷急愁苦而上不救,则民不乐生;民不乐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11)而奸邪不可胜者也。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为制,大夫之所当循以为行也。故公仪子相鲁(12),之(13)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葵,愠而拔其葵(14),曰:“吾已食禄,又夺园夫红女利乎(15)!古之贤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从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贪鄙(16)。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缓于谊而急于利,亡推让之风而有争田之讼。故诗人疾而刺之,曰:”节彼南山,惟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17)。”尔好谊,则民乡(18)仁而俗善;尔好利,则民好邪而俗败。由是观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远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视而放之(19),远者望而效之,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行哉!夫皇皇(20)求财利常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
皇皇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负且乘,致寇至(21)”乘车者君子之位也,负担者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为庶人之行者,其患祸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当君子之行,则舍公仪休之相鲁,亡可为者矣(22)。
注释:
(1)颜师古注:“谓牛无上齿则有角,其余无角者则有上齿。”
(2)颜师古注:“傅读曰附。附,箸也。言鸟不四足。”
(3)颜师古注:“末为工商之业也。”
(4)颜师古注:“嚣读与嗷同,音嗷。嗷嗷,众怨愁声也。”
(5)颜师古注:“载亦乘也。”
(6)如,依照,遵从。
(7)颜师古注:“畜读曰蓄。”积委,积聚,储备。
(8)蹵,蹴的异体字。蹴,踢、踩、踏之意。
(9)朘,音最,收缩、减少,原指男孩的生殖器。朘削,削弱减少,剥削。孟康注:“朘音揎,谓转褰踧也。”褰,折叠。踧,惊惧不安的样子。苏林注:“俗语谓缩肭为朘缩。”肭,少。颜师古注:“孟说是也。”
(10)颜师古注:“羡,饶也,读与衍同。”
(11)颜师古注:“蕃多也”。
(12)公仪子即公仪休。《四库全书·廉吏传》:公仪休者,鲁之博士也。为鲁相,奉法循理,无所变更,百官自正,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客有遗相鱼者,相不受。客曰:“闻君嗜鱼,遗君鱼何故不受也”相曰:“以嗜鱼故不受也。今为相能自给鱼,今受鱼而免,谁复给我鱼者吾故不受也。”食茹而美,拔其园葵而弃之。见其家织布好,而疾出其家妇,燔(音凡,焚烧)其机,且云:“欲令农士、工女安所储其货乎!”大意是,公仪休是鲁国的博士,后来作了鲁国的相国。他按国家的法度和理义办事,从不曲解而因公废私。在他的影响下,朝廷百官也都严格要求自己。吃国家俸禄的人不与百姓争夺利益,有较大收入的人不再去谋取小的好处。有个客人送鱼给他,被他拒绝。客人说:“听说您爱吃鱼,给您送鱼为什么却不要呢”他说:“正因为我爱吃鱼才不接受你送的鱼。现在我为一国之首相,有钱自己买鱼吃。如果因为我接受你送的鱼而免去官职,又有谁再给我鱼吃所以我才不敢要你的鱼。”家里作的菜很好吃,但他看到用的是自己家里种的冬葵,就将园子中的冬葵全部拔掉。回到家中,看到夫人织布,就将夫人赶回娘家,烧掉织机,并且说:“想让农夫和工女将产品永远存放在仓库里吗”
(13)之,到。
(14)颜师古注:“食菜曰茹,音汝。”
(15)颜师古注:“红读曰工。”
(16)贪,爱财。鄙,庸俗,鄙陋。
(17)颜师古注:“《小雅·节南山》之诗也。节,高峻貌。岩岩,积石貌。赫赫,显盛貌。师尹,周太师尹氏也。言三公之位,人所瞻仰,若山之高也。”师,太师。周代官制,称司马(掌兵权)、司徒(掌教育)、司空(管理土地)为三公。三公中兼职即为太师,位最高。尹,尹氏,周王朝贵族,他的祖先尹佚在武王时有功,尹吉辅佐武王伐异族,其子孙沿其姓作官。
(18)乡,趋向。
(19)颜师古注:“放,依也”。
(20)颜师古注:“皇皇,急速之貌也。”
(21)颜师古注:“此《周易·解卦六(三)》爻辞也。”解卦六三:“负且乘,致寇至,贞吝。”“《象》曰:‘负且乘’,亦可丑也。自我致戎,又谁咎也”负,指背着东西。乘,坐车。大意是,背着东西还去坐车,就容易引来盗贼,或引起别人的议论,即便自己的做法正确也没好处。祸患是自己造成的,又能怪谁呢
又据《周易·系辞上传》载:子曰:“作《易》者其知盗乎《易》曰:‘负且乘,致寇至。’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上慢下暴,盗思伐之矣。慢藏诲盗,冶容诲盗。《易》曰:‘负且乘,致寇至。’盗之招也。”大意是,孔子说:“写作《周易》的人应该懂得盗贼吧《周易》说:‘背着东西去乘车,会招来盗贼的劫夺。’因为背东西是小人的事情,所乘坐的车子是君子的器具,小人去乘坐君子的器具,盗贼就会想到要对他抢劫了。上面马虎,下面残暴,盗贼就想攻打他了。把东西随便收藏起来等于教诲盗贼夺取,把模样弄得很漂亮等于教诲人们淫乱’。《周易》说:‘背着东西去乘车,会招来盗贼的劫夺。’这确实会引来盗贼啊。
(22)颜师古注:“舍,废也。言为君子之行者,当如公仪休。若废其所行,则无可为也。”
译文:
上天(对世上众生)也有一定的分配和给予,让它长出上齿就去掉它的角,使它有翅膀就让它仅有两只脚,这样来安排,目的是使那些可以获取大的利益的不再得到小的利益。在古代,国家已经给予俸禄的人,就不再依靠体力劳动吃饭,不去经营工商业,这也是使已经获取大的利益的人不再去谋取小的利益,与上天的意志是一致的。如果已经得到了大的利益,又去谋求小的利益,上天就不能满足地上万物的需要,更何况人呢!这是百姓之所以嗷嗷待救、愁苦不堪的原因啊。身受皇上的宠幸而居于高位,家庭富裕又拿着朝廷的厚禄,还要凭借自己用不完的财力和高贵的身份,同下层百姓争夺利益,那百姓又怎能生活得下去呢!这些人购买众多的奴婢,增添大量的牛羊,扩大无数的田宅,置办博大的产业,积累雄厚的物资,专心于此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他们)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压迫百姓,使百姓一天比一天穷苦窘迫,连生计也不能维持。富裕的人拥有用不完的钱财,过着奢侈的生活;贫困的百姓艰难到了极点,于穷困之中不能自拔;穷极愁苦得不到官府的救助,百姓就会丧失生活的信心;百姓丧失生活的信心,连死都不怕,还怕犯罪吗!这就是为什么国家有那么多的法律禁令,而违禁犯科并没有减少的原由。所以,享用国家俸禄的家庭,就依靠国家俸禄生活,不要去争夺百姓赖以生存的就业之路,这样利益就可以得到均衡分布,百姓生活就可以得到满足。这合乎上天之理,也是古代圣王的治国之道。君主应当依照这些道理制定制度并坚持下去,官吏应当遵循这些制度约束自己的行为。过去,公仪休在鲁国为相,回家见到妻子织布,愤怒地将妻子赶回娘家,在家里吃饭,见做菜的冬葵(是自家种的),生气地将园中的冬葵全部拔掉,并且说:“我已经吃着国家的俸禄,(难道)还要争夺菜农、工女的利益吗!”古代那些道德高尚的人,凡是在朝廷为官的,都象公仪休那样要求自己,所以(百姓)尊崇他们高尚的行为而自觉接受他们的教导,因为他们勤廉美
德的熏陶不去贪图钱财而使风俗淳厚。到了周代衰败的时候,那些公卿大夫一类的高官,将为官大义看得非常浅薄,把个人私利看得非常重要,没有相互推重谦让之风,却有争夺田产干犯公堂之讼。所以诗人瞧不起他们,讽刺他们,写诗道:“终南山,山峻峭,崖石层层高又高。赫赫有名尹太师,人人对他侧目瞧。”你崇尚为官大义,百姓就讲究仁爱容易形成良好风尚;你醉心于个人私利,百姓就会追求邪恶,容易酿成鄙陋习气。由此观之,君主、大臣,(是)下面的百姓尊崇效法的榜样,(是)处于边远之地的(臣民)在四面八方翘首瞻仰的(偶像)。距离近的可以看到他们、亲近他们,距离远的心里想着他们、效仿他们,(这些人又)怎么能居于上等人的高位而做那些一般百姓才做的事情呢!整日辛辛苦苦谋求钱财私利而惟恐财富不足,是一般百姓的企盼和追求;整日辛辛苦苦修养仁爱大义而惟恐不能教育感化百姓,是朝廷大臣的企盼和追求。《易经》说:“背着东西还去坐车,招致盗贼到来。”坐车是上等人才能享受的荣耀和尊崇,背负肩挑是普通百姓所做的事情,这些话是说,居于上等人的位置而去做普通百姓才会做的事,他的祸患必然到来。谈到居于上等人的位置,做上等人所应当做的事情,就应当象公仪休在鲁国为相那样,除此之外都是不可取的。
《春秋》大一统(1)者,天地之常经(2),古今之通谊(3)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4),指意(5)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6)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7),勿使并进。邪辟(8)之说灭息,然后统纪(9)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注释:
(1)颜师古注:“一统者,万物之统属归于一也。《春秋公羊传》:‘隐公元年,春王正月。何言乎正月大一统也。’此言诸侯皆系统天子,不得自专也。”今全国统一亦称为一统。
(2)常经,经常不变的义理、法制、原则。
(3)通,普遍、一般。谊,合乎时宜的道理、行为。通谊,普遍真理。
(4)方,依托。
(5)指意,意指,意向。
(6)六艺,即六经,指《礼》、《乐》、《诗》、《书》、《易》、《春秋》。亦指古代学校的教育内容:礼、乐、射、御(驾驭)、书、数。
(7)道,说,引申为传播。
(8)颜师古注:“辟读曰僻。”僻,邪,不正。
(9)统,纲纪。纪,制度准则。
译文:
《春秋》所说的天下万物归属于一的理论,是天地之间永恒不变的法则,古往今来普遍存在的真理。现在人们学习和继承不同的学说,持有不同的议论,诸子百家遵从不同的学派,有着不同的追求和向往,致使朝廷不能建立固定统一的法令制度;法令制度不断变化,下级官吏和普通百姓无所遵从。微臣我愚蠢地认为,凡是不在《礼》、《乐》、《诗》、《书》、《易》、《春秋》等六科范围之内、不属于孔子学说的各种理论和学派,都应禁止传播和泛滥,不要让它们与(孔子学说)共同发展。邪恶不正确的学说不存在了,国家的大政方针就可以统一固定、法令制度就会清楚明确,人民也就知道怎样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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