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一个古稀七十的老人,抱着吉他,跑到街上去唱“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以及“每当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漩涡”,是一件挺让人不自在的事。
《二十四孝》里有个“彩衣娱亲”的故事,说的是楚国的老莱子,年届七十,父母犹在。他是纯孝之人,为了取悦父母,就穿上五颜六色的花布衣服,做出各种幼儿玩耍之状,让二老开心。有一次,他端着汤水上堂,不小心跌倒了,就干脆趴在地上,像小娃儿一样啼哭。
这是个感人的故事,但是,在脑子里还原当时场景,还是有点不忍直视,毕竟,他老先生已经七十了啊!有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白发苍颜的老先生们“彩衣娱国”,也有同样的尴尬。这样真的好吗?
孝是中国文化的核心概念,从它,衍生出了忠。但如果孝,也包括忠,在多半时候表现为一种不自然的道德姿态,而非自然的天性流露时,这个社会就是虚伪的。所谓道德姿态,多半近乎撒娇。举国而撒娇,老少咸与,是十分滑稽的场景,与五千年老成之国,极不相称。是以所谓祖国,究竟是什么?
就我自己而言,从用汉字写下自己的名字时,我就爱上了我的祖国。从听盘古开天、大禹治水的故事时,我就开始了解我的祖国。
从关关雎鸠、晓风残月中,我学会了深情;从永和九年、七月既望中,我学会了风流;从归去来兮、柴门犬吠中,我学会了淡泊;从士当弘毅,苟利国家中学会了责任;还从二十四部青史中,学会了荣耀与沉痛……
我和我的祖国,仿佛儿子与父亲。父亲有父亲的沧桑,儿子有儿子的未来,我们之间的爱,是年少抗争和衰年和解,是当面翻脸和背后痛悔,是冷语相加和长跪不起,是离家出走和落叶归根,是不容置喙的不证自明的血亲。也是我告诉儿子,你要出去,游历四海,但总归不要忘了用中文写出自己的名字。
看了他们的表演,我有些疑惑,他们爱的,到底是哪个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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